最后的水仙
一个春节都开得热烈奔放的三组水仙花,终于过了花期,相继剩下了绿叶,没有了花,叶子也没有了“精气神”,显得蔫头耷脑的。办公室里那股淡淡的水仙清香也渐渐散去,今晨,我站在阳台边,看到只有最后一朵水仙在顽强的绽放着。它属于那种来的晚的么?没有和它的兄弟姐妹争奇斗艳,而选择了独自一个,默默地开放。我俯下身来,嗅了一下,依然是一种淡雅的清香。
“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”。这是妈妈活着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,长大后,我理解了这句话简单而复杂的意义。我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九年了,转眼之间,我从二十二岁进入了五十一岁,这几十年的光阴我是如何过的?说实话,我自己都说不清楚。
送走母亲的那个午后,我空荡无助的坐在马路边的道牙子的青石上,脑子一片空白。当我们必须见证死亡的时候,承受和勇气,我曾经的口若悬河的夸夸其谈,到了此刻,成为一个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理由。
母亲走的时候,已经瘦弱的非常厉害,我可以轻轻抱着她。我泪眼婆娑的望着这个养育了我生命的人,她是那么地爱她的孩子们,可是,我们都是一些飞出巢的鸟儿,尽管思归的叫声很强烈,可是在落实到实际行动的时候,却总是有着各种理由去为自己开脱。
她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中国传统女性,她饱受了那个封建时代带给她的痛苦,缠足让她付出一生的艰辛。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理由,我对姥爷很有一些大不敬的意思。可是,那不是一个家庭的罪过,那是一个国家,一个时代之痛。
二十九年的时间里,我相继送走了我的大哥,我的父亲,我的岳父,这些我至亲至爱的人,二十九年我蓦然回首发掘自己是土埋胸口的人。前天,接到一个大连的兄弟的电话,互致了问候之后,他依然嘱咐我:注意保重身体,少喝酒。我拿电话的手微微颤抖,我感动。
二十九年的时间里,我身前身后相继有熟悉的人们离去,他们或是我的同学,或是我曾经的工友,同事,或是他们的亲人。二十九年里,我一次次去殡仪馆,一次次的送别,一次次的听着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。每一次都是对心灵的一次洗涤和激荡。赵本山用调侃的方式,说出了最真实的人生:“只有这个小小的匣子才是你永远的家啊。”一句成语最准确,那就是殊途同归,不管你的人生之路如何走,你都要最后尘归尘,土归土,所有的生命都是这样一种归宿。
无论是你如何的高贵,无论你是如何的灿烂,无论你是如何的风光,无论你是如何的骄傲,在面对死亡的时候,你和流浪汉,和食不果腹的叫花子,和人生的失意者,没有任何的差异。你见不到那种所谓的隆重的告别,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。
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样一个故事,我有一个朋友,他应当算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,他拥有身家数千万的资产,曾经意气风发的他,却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查出已经肝癌晚期,我去看他的时候,他的夫人正怀孕五个月,这已经是他夫人的第四个孩子,前三个都是女孩,所以,他执意要一个儿子,而且据说检查出来夫人怀的果然是儿子,我看他的时候,他流着泪告诉我:“我没有别的心愿,如果大夫们能让我活到看到儿子出世,我给他们二百万”。现实的残酷在于此刻,钱早就不是万能的,失去了它的意义。结果是,他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就撒手人寰了。
生命的意义和价值,早就是思想家们,哲学家们,政治家们说烂了的话题,面对生命的时候,我们谁都无法预知,更多的就是一种顺应。
最后的水仙依然美丽,但是,看着那些枯黄萎缩的谢花,我们有必要伤感么?或者学着林黛玉,哭哭啼啼的来一首《葬花词》:“侬今葬花人笑痴,他年葬侬知是谁?”这也太未免期期艾艾的伤感了。
感谢水仙曾经的那一场美丽,感谢人生你走过的路,感谢生活教给的失败,痛苦,快乐,开心。
泰戈尔有一句名言:不必留恋眼前的花朵,只要你走下去,一路上自有鲜花开放。人生就是一道风景线,看过了,经历过了,足矣。
珍惜生活,活着真好,因为我们要死很久。